绝|对|文|学 第212期（总第606期）



未了情缘
文 / 林志高

  那年，一个秋日的下午，陈湾队呼啦一下子来了几名知青。陈队长奔这家跑那家，为的是安排一位水灵灵的姑娘住处。妇女们都叫唤自己房里脏，不适合城里姑娘住，还有没说出口的不方便。  队长像泄了气的皮球，蹲在稻场石滚上发愁。这时，单身汉老王献策道，我邻居高翔老师今儿下午回家去了，他让我保管的有把门钥匙，可让姑娘在他房里暂住，高老师回来了晚上可以跟我睡。队长大手一挥：“行”！  单班小学离陈家湾不远，仅隔一条小山岗和一码田。三间草屋，西间为教室、东间作厨房，外加一间小披搭是教师卧室兼办公室。前任老师被打成牛鬼蛇神而清退。刚分配来的高翔填补了他的缺。
第二天，  即星期天的傍晚，高翔风尘仆仆赶回学校，见自己床上多了一床红绸被，就去问校邻王大哥。王大哥说，昨晚一位女下放学生在你床上睡了一夜。正说间，一位步伐轻盈的女子飘然进屋。高翔随后跟了进去，好让她知道这里的男主人回来啦，趁天没黑搬走，谁叫你是个女的呢！可她，没这个意思，反而酒窝堆笑，问道：“你就是小高？”高翔点下头，正是。她自我介绍她叫白云，是从县城下放来的，昨晚由队长安排住这里。  这时，王大哥来叫高翔吃饭，高翔说自个烧。王大哥又说，你走几十里路累了，别烧。我今儿的晚饭，你没吃过呢！他又叫小白，小白说她在知青点吃过晚饭。高翔来到他家一看，嗬，原来是满满一吊锅鳖肉对挂面。王大哥说，他叉了一鱼蓝马蹄鳖，一块钱三斤没人买，只好自己吃。高翔说他确实没吃过，今日尝新了。  高翔以为她卷行李走了，谁知她占领封地似的半躺被窝。高翔咯噔一下，抱起学生作业便走。她突然喊住他：“你上哪去？”高翔说：“你在我床上睡，我只好跟大哥捣腿。”她又说：“急什么，改完作业再走嘛！”高翔犹豫着，一双初次见面的青年男女，夜晚呆在几平方米的小屋子里，总觉不妥。接着，她推心置腹地说：“晚上，我一个人有点害怕。”高翔想也是，乍离县城和爹妈的姑娘，来到人烟稀疏的山村……高翔便坐在煤油灯下批改作业，直到她深深入睡，才轻轻锁上大门而去。  清晨，高翔打开大门，她已为他烧好开水，还说她昨晚睡个好觉。一天两天，一个星期过去了，高翔找队长重新安排小白的住处，队长推说等上面给钱盖知青房。高翔只好没完没了的与老王捣腿。而老王一直改不了溜门子的习惯，社员都叫他“夜猫子”。  这天晚上，高翔批改作业。白云半卧盹睡，被子只盖半身，活脱一尊观音。高翔慌乱一阵，生怕这幅闯入生活的美人图从眼前溜掉，迅速找出画纸画笔，把这幅美人图留住。  翌日晨起，白云发现桌上躺的是自己，裸露着那对小山包，两三把撕去。高翔一打开门，胸脯上突然遭到一双嫩拳雨点般捶打。她低声叫嚷着：“谁叫你、谁叫你，画我！”高翔道：“我错了，我检讨，我认罪！”她又撒娇：“这算什么检讨、什么认罪？！”高翔又补充道：“这是我爱美的思想在我头脑里作怪。”她说：“我要罚你！”高翔立正站好，像钉钉一般。白云说不对，高翔说，那你要我咋办？“我罚你每晚老老实实地陪伴。我睡着了，不许再画我，去那边捣腿，别忘记锁门。”高翔噗嗤一笑，这也算罚？最后她警告一句：“要不规矩有人找你算账。”  高翔隔一个星期回家一趟，看看单身的立父。据知青点陈妈说，只要你一走，小白就把你的被里子洗得比雪还白，几乎每洗一次用掉一块肥皂，晒干叠得好好的。高翔说怪不得每次从家里回校，总是见自己的行李像新的一样。  农闲时，高翔经常晚上要参加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演出，一开始，高翔就对白云说，他晚上演出去了，不能陪伴你，你早点把门闩好。谁知当高翔第一个节目结束后，她在幕后递过高翔的外衣。  春节刚过，高翔去县城参加斗批改大会。这天傍晚，白云找到他，说父母要见他。高翔想一定是她向父母打小报告了。  白云爸是行走不便的老人。原是一位搬运工，在一次事故中受伤致残。一见面老人就说，他就这么一个女儿，半年来总是放心不下。白云妈白了他一眼，夸起小高，女儿一去就要你让床铺，还规规矩矩陪伴这个胆小鬼。高翔不好意思低下头。白云爸又插上一句：“不能老这样下去吧！”白云妈又白了他一眼，说我家小云不懂事。白云嘴一撅：“就你懂事。”  不几天，高翔返校，哪知白云早他先登，又将他的被褥、枕巾、蚊帐洗个洁洁白白，被子折得整整齐齐，与自己的摆放在床上。黄土墙上订了一层白纸。高翔正为难，白云忽地将一叠纸塞他手里，扭身飞奔出去。高翔展开那叠纸看时，里面竟是她父母一片“老槐树”的美意，并希望高翔以后调县城工作。高翔心中立即掀起波澜。  这天晚上，因为没有开学，也没有作业批改，高翔还是陪伴着白云。白云依旧半躺在床上，猜想高翔看过父母的信，一定会有令她满意的表白。而高翔由远而近，说他是单身的立父养大，供他读到中师毕业。立父从七岁帮人打长工直到解放。现在他五十岁了，又患上严重关节炎。他到公社要求调我回本地工作，教委也同意，并下了调令。高翔说他明天一早不得不走了。白云听了，要去她父母的信，在煤油灯罩上点燃烧成灰烬。  第二天黎明，高翔想趁早上路，谁知一打开门，白云抱着自己的行李枕头，低着头冲了出去。王大哥也觉得不对劲儿，跑进学校，见高翔正收拾东西。他这才知道小高老师被调走了。一个大男人哭了起来。高翔说：“王大哥，你怎么哭啦？”老王说：“小白都哭了，我怎么忍得住？”又说：“你真要走，我去烧饭，吃了早饭再走。”高翔说：“不啦，吃了早饭，惊动了家长，我最怕依依不舍的相送。”老王抢过行李挑子，送别高翔。  知青回城了，高翔到县城参加教学研讨会，趁傍晚休息去看望白云家。高翔走着看着，在丁字街口，突然看见白云在一家小百货商店里面，她也看见了他。可他一溜烟躲进货架后面去了。高翔驻步惆怅。刚好，右侧的卖衣嫂子叫道：“走过路过别错过，快来买一件价廉物的衣裳。”高翔趁机会问一问白云情况。大嫂说：“你认识她？这个犟姑娘，招不到合意的进来抚养她父母，她就不嫁！”  高翔不再多问，买了条米色长裤就往回走，心里好像打破了五味瓶。





作家简介
林志高，1943年生，皖西诗词楹联学会会员、皖西作家协会会员，金寨县吴家店镇退休教师，热爱文学艺术，已发表文学作品、律诗近百篇（首），著有散文集25万字，追求精短艺术震撼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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